AlfredoRip 发布的文章

文/荠麦青青

说起硬骨头这回事,过去的中国人里绝不匮乏,在浩浩汤汤的历史长河里,这样的例子唾手可取。宁折不弯,宁死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样的铁骨铮铮带着凛冽的寒光和猎猎的风声,堪称历史丰碑上最坚硬的花岗石。

文革期间,著名的翻译家傅雷先生和他的夫人朱梅馥双双自缢;被誉为“人民艺术家”的老舍先生自投太平湖;更有一代巨星上官云珠不堪侮辱跳楼自。众所周知,在这份令人触目惊心的名单上还可以列出一长串的名字。他们无疑都是骨头硬的人,残酷的批斗,卑劣的诬陷,人格的凌辱,无所不用其极的整人手段,最终使他们以蹈死不顾的姿态做出了永不屈服的抗争和控诉。

与此同时,另一位作家沈从文,文革时被勒令去打扫天安门城楼的女厕所,那些气势汹汹迫害他的人认为这样就可以羞辱一个大文豪,就能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他。但沈从文默不作声地接受了任务,每天神情淡然地去清扫,而且将诸厕清理得干干净净。“他像摩挲每一件青铜器一样摩挲着每座马桶。”他被下放到咸宁农村时,遭遇的种种不堪自不待言,但他写信给他的表侄——画黄永玉时对此却全无提及,他只道“这里的荷花真好,你若来……”

半世为人,他真正痴迷的是小说,那本给他带来巨大声誉的《边城》,为所有的中国人构筑了一方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最纯净的人性桃花源,但这片桃花源最终却没有护佑得了他。50年代初,神州大地似乎到处都充满了欣欣向荣、蓬勃向上的景象,但中国的政治空气里已经隐隐出现了异样的味道,沈从文的儿子不理解父亲,他认为父亲的小说过时了,为什么不能学学农民作赵树理?连妻子也希望他能按照时代和党的要求去创作,去写那些政治正确、前途大好至少不会惹来麻烦和祸端的作品。其实从1949年后,他就基本“背弃”了自己热爱了大半辈子的小说,转而去从事与他一生所好大异其趣的古代服饰研究。他如此选择与其说是为明哲保身,还自己一个宁静的世界,不如说,更深的动机,也许仅仅是他不肯、更不屑去做那些与他的清白良心背道而驰的事情。所以,他宁愿去故纸堆中寻幽揽胜。有时,与某些丑陋和狰狞的人类相比,与那些穷凶极恶的跳梁小丑和魑魅魍魉相比,他一定是觉得凝聚着东方独特审美和智慧的古典服饰倒是有趣和有爱得多。然而沈从文虽筚路蓝缕,废寝忘食,于1964年即完成了《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的初稿,但在其后开始的文革中却经历了无数的劫难,原先为编写服装史而准备的40本资料及一大批有关的私人图书,全部被抄走,几大架的书被付之一炬。他的家被抄了8次,人也数次挨打,屡遭批斗。十年浩劫,虽经受了九死一生的折磨,但沈从文仍秉持初心,矻矻不倦,面对多年心血写成的文稿的被毁,这位年近70,身患高血压、心脏老人,凭着惊人的毅力和超人的记忆力,在手边没有任何参考资料和笔记的情况下,硬是将满脑子里的丝、漆、铜、玉、花花朵朵、坛坛罐罐反复回忆温习,把图稿中疏忽遗漏或多余处一一用签条记忆下来,焚膏继晷,朝乾夕惕,终于完成了这部中国服装史上的煌煌巨著。其后到处奔走,多方协调,历经了15年中国政治上的波诡云谲和个人命运上的惊涛骇浪,这位老人最终使这部被誉为“中国服装的第一部通史”的扛鼎之作在磨难重重后得以出版。

你看他温润如玉,却有着最硬的骨头。纵使命运给他一方烂泥塘,他仍将自己开成了一朵香远益清、风骨卓然的荷花。

沈从文下放前,张允和去看他,他在收拾东西,家里遍地狼藉,场景惨淡。张允和要告别时,沈从文忽然从鼓囊曩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业已揉皱的信,“这是三姐给我的第一封信。”这个他口中的三姐,就是小他八岁的妻子张兆和。他把信仿佛炫耀一般举起来,像一个孩子将他的宝贝骄之世人,眼神也瞬间变得异常羞涩和温柔。张允和好奇地问,“能给我看看三妹的信吗?”沈从文将信放下来,迟疑半晌,接着在胸口温了一下,赶忙又将它揣进了口袋,紧紧护住,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张允和不知如何安慰他,沈从文复喃喃道,“三姐的第一封信,第一封……”未说完,他竟然像一个孩子般地抽泣起来。

沈从文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三姐,我对不起你。”那一刻,他想到的也许是,一生辗转,命运多舛 ,因他的固执和倔强,迂腐与不合时宜,连累她与他共同承受无数的苦难。而今,在这个偌大而荒凉的人世间,他要就此扔下她,害她茕茕孑立,孤独终老,他是多么舍不得她,又如何能放心得下呢?

沈从文去世后,张充和在他的墓碑背后撰书道:“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

所以,最硬的骨头里总是藏着一颗最柔软的心。

沈从文

文章如果绝境不必有,还是不要的好,人不必真要在绝境之中才显英雄本色;如果绝境无可避免,能坚韧地通过真的不很不简单,他突破了思想上的樊篱,超越了世俗的逼厄,书写着连自己都不曾想过的神话。

十月的杭州,桂花如雨,九溪笼。

江南繁华地,总是人流如梭,景不似景,人不思人。倒是这次,有幸在清晨的时候缓缓跑过九溪、满陇。

秋浅的九溪,间或着偶尔一枝一树的红叶,大多数还是沉默安然的绿色。涧水澈静而缓慢,石板路润泽着,蜿蜒的飘着及地的雾气,微凉里的衣衫似乎都有点难捱。满陇的桂花已经老了,清晨里不似午间,或是暮色时的浓郁,只是昨夜的风吹落的满地的星雨。那些花香也有点瑟缩,清冷的香着,偶尔的打到自己内心花香的记忆。

慢慢的跑,微微的汗,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和些许的喘息。静谧,很远处传来鸟的鸣叫。这个十月秋天的清晨,因着九溪因着桂雨,于是也就因着某个人,懂得了皈依自己。

皈依自己?

皈依一直是个仪轨的东西,只要有仪轨自然可以流行。佛教的圆融和入世,再加上仪轨周详,变通繁易,现在是大为流行。中国人总是走着两个极端,原先老师说为什么中国人求中庸,“因为中庸总是做不到才求么”,想来也是一语成金。要么来个密宗的仪轨真言,百辩无碍;要么禅宗顿悟,百无禁忌。

但那些是得道者而言,不得道的芸芸众生,慧根浅薄,还是最好来点皈依的仪式和遵循的仪轨,来几个师父教习经论,这样才是稳妥,“修行以念佛为稳重”么,“精进以持戒为第一”么。修不到脱了轮回,修不到除孽消障,修不到明心见性,也起码可以修修今生慈悲。于是葱姜蒜无缘,一定素食。偶尔还需打打禅七,逢一十五,还要有些供养或是修行,落得个内心安稳,自己对自己倒是慈悲了,倒无所谓日常里如何济物执事,依旧蝇营狗苟、逐利求财。

佛懒得理你是不是皈依他,你皈依了他,他皈依谁去?三皈依,皈依佛、法、僧,还是皈依觉、正、净?佛的法门不是认祖归宗,各划地盘,似乎还是先皈依自己来得天地澄澈吧。

但这个时代遵循自己的内心是个“怂”字,谁愿意显得自己“怂”呢?于是,“仪轨”一定是要的,不管是信仰还是人生;“师父”是一定要有的,不管是学习还是人生成功学的勾当。这也是个成长需要培训而不是经历的时代,这也是一个创造力当做技巧的时代。于是你总是要相信点什么皈依些什么,要不没法拿着别人的标准化、流程化规范化你的人生,你自己都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让你承认自己存在、承认自己和别人不同,比让你打坐冥想还难;让你选择自己比让你考个博士硕士还难;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不成功一定是被挖坑陷害或是评委不公,反正你永远是“被迫”成现在的样子。于是你选择皈依这个时代,让这个时代塑造你,而不是你塑造你自己。别说你没有信仰,你的信仰就是皈依你战胜不了的事物。你的人生,总是有点先反抗,后恐惧,再享受的味道。于是受虐的变成受虐狂,体虐心,甘之若饴。

百无聊赖,皈依自己呗。不是你皈依了什么你才去做什么,应该是你做了什么然后选择皈依什么吧。来世今生、孽缘魔障、因果明白,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否存在,也就仅仅落得个镜花水月而已。拿着皈依谁作为逃避自己的理由,拿着遵循谁给自己失败找理由借口,这个无味的人生,味同嚼蜡,无从寄托。

人生永远是个问答题,不是个计算题,你选择的答案决定了你的人生,而不是你计算的结果决定你的生活。合唱团领唱的人总是很少,社会上成功的人总是很少,那谁的成功又能被你复制?皈依不了自己,你永远是个失败者可怜虫。体悟、心悟、觉悟,想是先须皈依了自我,才有得解脱。

担当自己比担当责任难,选择不做别人比做自己难,承认现在的自己都是自己造成的而不是被迫的,似乎更难。镜子里、现实里都是化妆过的自己,看到素颜的自己比别人看到更惊呼畏惧的时候,连修行的时候都是浓妆艳抹的自己的时候,皈依谁都没戏。佛有四万八千法门,你却偏偏选个跟你无关的去苦行。你又不是谁的师父,没事盯着别人在如何的修行,好成为你的评点依据和遵循目标。难道,这个人生最大的老师不该是你自己的经历?最大的修行难道不是你自己的生活,最应该的皈依难道不该是皈依自己?

半年前,央着朋友,找师父写了幅“佛不来我不去”。师父会问为什么写这个,朋友于是也问我。我说,佛在不在你不知道,你见了佛知道那是佛,那说明你经历过修行到了,见了佛不知佛,拜了也是瞎拜。你见到佛了,才是你修行到了,没见到去哪里都见不到。爱来的来,爱去的去,于是“佛不来我不去”。

于是皈依谁,你都是皈依自己。所谓因果成败,仅此而已。

 

十月桂雨

看文章:真是无独有偶,看了孟诗的故事,领略了周国平先生的阐述,现在加上德鲁伊这篇文章的领悟,难怪,苏轼会说:“渊明形神自我, 乐天身心相物。”秋天,本就是有些安静,有些悲凉,却又饱含硕果的季节,谁不希望自己收获那反思后让自己纯净公正的内心世界?

HR汤宁 (http://weibo.com/tnway)投稿。

 

窗外骤,如数不清的箭矢。床上的我,则在响过一遍又一遍的响铃加震动声中,从A面翻成了B面,挣扎一下,然后再从B面翻成A面,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天:这天气不睡觉,简直是尼玛浪费!

后来,我感觉如果再不起床,那皮实的N97都可以先把自己振解体,然后再把床铺振成七级地震了。悻悻的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摸索着穿衬衣,一边嫉妒做一只猪的幸福。

这个时候的猪们都在干啥呢?

 

进入地铁前,那雪乘着风、风催着雪,一路扭打着就敷到了树上、上、顶上,就打在匆匆行人裸露的脸、绵软的外套上,就迫不及待的摔在了地上,还没有铺满地就被地气融化了。等我出了地铁,匆匆的行人迎面走过,他们的脚下已是布满凌乱脚印的雪地了。

忙忙碌碌的人们会不会因为这场突然的降雪,而感到走在大街上的脚步是那样的轻松,即便办公室里还有整堆的文件等着处理;会不会将往日焦虑的眼神换成一副静谧祥和的神态,默默的告诉自己,嘿,哥们儿你看,其实这世界原来是那么的美丽,活着真是他娘的好啊!你会不会把这突然迸发的喜悦给另外一个人分享,告诉她,我们这里下雪了!

你那里,下雪了吗?

你会不会非常的想给另外一个人分享,却来来回回的翻看着电话本里那一千多个联系人,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她!

我们拥有的浮华就像这如麻的大雪,你穿金戴银、将你每个毛孔里都镶上一颗八箭八心、你拥有的越来越多,又如何?那能拯救你那颗孤独的小心灵吗。

 

整整一个上午,我都在跟EXCEL较劲,那个年度培训覆盖率我一个公式算了五遍,竟然算出来了五种大相径庭的结果,就在我焦躁的想拉过来两头猪亲一亲的时候,周姐说,你看,那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像听到了集结号,我和小张都扭过头去看窗外。

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戛然而止了,办公室里面静静的,三个人出神的望着窗外的飞雪,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感觉此时此刻整个人类都在做着同样的一个动作:看着窗外的飞雪,任思绪和飞雪私奔到千万里之外。

思想逃离身体越远,我们越能感受到快乐,用一个比较泛滥的词儿,就叫:穿越!(为什么穿越剧被限制了,就因为有些领导突然搞明白了,穿越的实质是对现实的背叛,正因为不满和无奈,才不断的寄希望于一个久远的过去或者未来,就跟你老婆不让你去想初恋女友一样一样的道理。)

 

第二天那雪就化了,化的稀里哗啦的。

因为那雪太急、太大,就显得不那么的真实,天好像就是为了要下一场雪而下了一场雪,就想愚弄一下大而已(坑爹的,听说有地方的迎春花都开了!真是“地法天”啊,信老子,得真理!):突然间全都给你了,突然间又都收走了。我们是人类,我们搞不懂自然——为什么今天刮风明天下雨晚上地震啊——你问谁呢?气象局都没有洞里的老鼠预测的准,所以,搞不懂的时候也没有人逼着你非得搞的明白透彻,你去效仿它顺应它就行了。

然而,那漫天的大雪,你一片也没有得到,甚至还不如我桌角那株金钻让看着更踏实一些。翠绿油亮的大叶子,慵懒的向外舒展着,鲜嫩的叶芽稚气未脱却奋力向上生长着。

之前还有一株紫边碧玉是今年春节之前那场大雪的时候买来的,金钻放在了房间里,紫边碧玉摆在了办公桌的东南角上,用来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望上两眼舒缓下情绪(还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多枝多叶的绿植放在东南角的位置可以保你发财啊!)我吧,其实就是压力大、情绪烦躁的时候看上两眼……后来,紫边碧玉就枯萎了!

留下这株金钻,嚣张的生长着,用繁盛的叶子扫视着窗外不断融化成水、渐渐消失掉的大雪。

我关上灯、锁上门、走出,路上的雪早已蒸发的干干净净了,金钻的窗外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都是台下角落里的一株小小的金钻,看着外面世界的光鲜换了一场又一场,我始终搞不懂这时代的窠臼和浮华,正如它永远也解读不了我的冷眼和孤独。

文章今天回来,疲惫袭来,身子往沙发一靠,便沉沉睡去,只觉身体宛如一片秋叶随山涧流水飘浮,沉寂不知归路;良久,寒意簌簌,忽而惊醒,望天边暮色,讶然一笑;逐见汤宁此文,于我心有戚戚焉。